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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一章 每個人心中的天玄宗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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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的太元殿大朝會上,氣氛有些詭異。

起因在於,那個執掌天下近三十年,以往一直站在百官之首的那個位置上的男人,再也沒了影子。

然而,在那個男人徹底離開之後,重新站到他那個位置上的,卻並非大家原本以為的次輔餘福,而是另外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到出乎意料的男人。

毅王爺,離祚。

這不合規矩!

身為駐守在瀟湘前線的大離藩王,自年初的那場大朝會之後,離祚就一直留在京城,並未返回瀟湘。按照大離宗藩法令,這已經是犯了大忌了!

可看眼下離祚站的這個位置,又是什麽意思呢?

難不成,陛下是想讓這位藩王名將,接手李硯山留下的這個首輔空缺?

離姓族人不得入主除宗正院以外的任何一院,這是大離數千年來的傳統。千年已降,就只有當今朝堂上的那位慶王爺例外。先是入主宗正院擔任院首,這本來很合規矩。宗正院是專門管理離姓皇族事務的地方,但是數十年前的前朝嘉裕年間末期,前代天工院院首告老之後,前朝嘉裕帝並未選出任何一位新的天工院院首,而是選擇讓慶王爺代管天工院。

這一代管,就是幾十年!

如今的天工院,名義上仍是沒有院首。而這位慶王爺,則相當於同時身兼宗正院和天工院兩院的院首。

當然,既然這位慶王爺,還沒有名正言順坐上天工院院首的位置,大家也就無話可說。畢竟兼職這種事,歷史上也不是沒有過先例。只不過慶王爺這次兼職,時間長了些而已。但今日,毅王離祚所站的這個位置,卻讓人想到太多了。

廟堂之上,風起雲湧。

廟堂之外,波瀾壯闊。

今日這場大朝會上,這些有資格站到皇帝陛下面前的離都重臣們,都有了一股山雨欲來的感覺。

坐在太元殿皇座上的皇帝陛下,面南而坐。在百官叩首行禮之後,離禎並沒有馬上喊出那句‘眾卿平身’,而是盯著原本應該由首輔李硯山站著的那個位置。

一句話,便殺了權傾天下三十年的李硯山。

事實證明,所謂的站皇帝,不過只是一個笑話罷了。

“擢升毅王離祚,任通政院院首,兼內閣首輔大臣!遙領瀟湘軍務!”

“擢升理藩院副院首謝希年,任吏師院副院首!”

隨著皇帝陛下身邊那位大貂寺的尖細嗓音兩次響起,滿廷嘩然。

兩則調令當中,後者其實並不多麽令人驚訝。作為親手彈劾了李硯山的大功臣,如今謝希年已經成了離都清流們爭相稱頌的對象。吏師院的副院首,比理藩院的副院首,權勢要大得多。皇帝陛下這樣做,也是在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。

但是前者,升任毅王離祚為首輔,這件事,可就幹系太大了!

以宗室藩王之身,擔任十二院內除宗正院的院首,已是開歷史之先河。更令大家感到意外的是,陛下竟然還直接將這位藩王名將升為了首輔!

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有違祖制的事情了。

“啟奏陛下!藩王不可擔任通政院院首,此為我大離祖制,請陛下三思!”

“請陛下三思!”

首先站出來反駁皇帝陛下的,是司禮院院首趙淳。這位平素便以刻板守舊聞名的老臣,在司禮院院首這個位置上,已經坐了一百多年了。當年嘉裕帝在位的時候,若有禮制上的疏漏,這位老臣也敢當廷指出,絲毫不管皇帝陛下的臉面到底掛不掛得住。

當然,對於這位老臣,前朝嘉裕帝還是很有心胸的,多半是從諫如流。哪怕沒有納諫,也同樣沒有對其有任何不悅。

但是今天,在司禮院院首趙淳跪下之後,皇帝離禎瞬間皺起了眉頭。

在趙淳之後,滿朝大臣,除了極少數之外,盡皆跪下,口稱‘陛下三思’。

沒有跪下的,有離祚,有餘福,有慶王爺,有謝希年,還有一些看著這幾位大佬不曾質疑,自己也暫時觀望起來的重臣。

這種場面,已經無異於逼宮了。

“好!很好!”

看著眼前跪倒著的臣僚,離禎只是冷哼了一聲,拂袖而起。

這一日,在太元宮大安門外,出現了極其震撼的一幕。

一百二十七名四品及四品以上的朝廷重臣,集體接受廷杖。有一位修為最差的理藩院一品執事,甚至被直接活活打死。

……

在大安門外正在執行那場史無前例的大規模廷杖的時候,離禎緩緩走出大殿,身後跟著那位剛剛被任命為大離新任首輔的毅王離祚。

“讓你接手這一攤,難為你了。”

皇帝陛下表情木然,看不出在想什麽。至於他身後的離祚,同樣沒有任何回答。

“接下來十年,既要你做事,又要你一點一點削減掉首輔的權威。朕知道,這很難。但既然是他生前的謀劃,朕和你都只能照做。”

皇帝陛下忽然嘆了口氣。

給他做出這番謀劃的那個人,已經被他親手殺掉了。

臨死之前,他可曾後悔過?

皇帝陛下忽然感慨道:“朕知道,今日這些人難得聯手向朕發難,反對朕的旨意,原因各有不同。有的是擔心你身為大離藩王,權柄過重,會造成混亂。也有的認為,若是首輔一職也有離姓擔任,他們這些人的利益就要受到損害。至於他們誰是真正的誠臣、忠臣,誰又是所謂的心懷鬼胎,朕暫時也分不清,也懶得去想。”

“不過,朕敢打賭,若是換做在嘉裕年間,發生同樣的事情。朝中的這些大臣,或許敢用雪花一樣的奏章把通政院堆滿,也不敢當場對朕逼宮發難!”

皇帝離禎忽然臉色大變,陰沈道:“替朕縫補天下三十年你,不曾出過任何大的疏漏,甚至還能慢慢壓制住幾大聖地門派和蠻荒,這是他的功勞!誰也抹不掉!他的手腕,甚至連朕都覺得佩服。朕甚至不介意在臨死之前,傳一道密旨給後世之君,讓下一個大離皇帝在朕坐化的那天,便給他翻案,追授無上的榮光。就算朕以後在史書上成了一個昏君,朕也毫不在乎。”

“但是,他的存在,讓這些大臣們以為,當他們聯起手來以後,就會比朕這個皇帝還大,這是他的大罪。”

從始至終,新任大離首輔離祚,一句話都沒有說。

或許是不願說。

或許是不想說。

“朕忽然很羨慕天玄宗。”

皇帝陛下繼續感慨道:“一場雲莽天災,雖然讓天玄宗數千年積累下來的底蘊消耗殆盡,但也讓無數莽修徹底擰成了一股繩,上下齊心。照現在的戰局來看,雲莽的戰事,恐怕很難給他們造成根本上的損失了。等到天玄宗拿回雲莽之後,又是一個強敵。說不定,是比雲莽天災之前,更棘手的強敵。”

“如果大離麾下這直轄十界,也能如眼下的天玄宗一樣,上下一心。幾大聖地如何?蠻荒妖族又如何?給朕百年時間,朕有把握一口氣打到妖族聖城去!”

這一次,站在皇帝身後的毅王離祚終於有了反應,緩緩點了點頭。不是附和,而是他也覺得,事情確實如此。

但顯然,這是不可能的。

別說十界修士上下一心,就算這些近在咫尺的廟堂公卿,如今很多都是各懷鬼胎。

就好像有些女子會對男子說的一句話。

‘你得到了我的人,卻得不到我的心。’

離祚忽然上前半步,和皇帝陛下並肩而立。若是那位司禮院院首看到這一幕,肯定又會以頭搶地,大罵離祚逾越。

不過,對於離祚的這個動作,皇帝陛下本人卻沒有任何意見的樣子。

“把潮生園給我吧!我想接下來,在園內的隱秘位置,給李家人立一座墳,算是盡一下好友的義務。”

皇帝陛下沒有任何猶豫,直接點了點頭。

“這件事,確實由你做最為合適。”

“朕自登基以來,無愧祖宗,無愧大離,唯獨有虧於他李硯山。”

……

一艘雲梭緩緩飛入鹹安城,雲梭上的乘客當中,有個瘸了條腿瞎了只眼的老人,還有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。老人模樣不怎麽讓人覺得討喜,年輕人卻模樣清秀,身上書卷氣十足。

被稱作天下第一魔頭的前欽天院院首姚源,以及他的關門弟子範梧。

下了雲梭之後,兩人大搖大擺的走入鹹安城,絲毫沒有任何顧忌。尤其是身為監察院排名前三的追殺對象的姚老頭,絲毫沒有害怕被發現的覺悟,反倒像是回家了一樣。

說是回家,似乎也不錯。

“上次離開鹹安城,還是百來年以前的事情了。一百多年了,鹹安城好像變化不大啊!”

姚老頭看著熟悉的鹹安城,輕聲感慨一句後,帶著範梧輕車熟路的入城。

對於姚老頭的歸來,不管是監察天下的監察院,還是大離皇帝直屬的影衛,亦或是以推演測算為主的欽天院,都沒有任何察覺。

啥是天下第一魔頭?

這就是了!

兩座天下,除了妖族的那座最高聖殿,鹹安城的那座皇宮,再加上十四件仙器本體所在的位置之外,再沒有什麽地方,是姚老頭去不了的。

而且,只要他不想,沒人能發現的了他。

一路橫穿鹹安城,心血來潮的姚老頭,甚至帶著範梧,去那座緊鄰皇宮的大安門轉了一圈,又去看過那尊上古流傳下來的無字碑,以及好幾座沿路離都最有名的名勝古跡,給範梧講了很多東西。

最終,老人帶著範梧,來到鹹安城內一座氣勢恢宏的府邸。在老人輕輕彈指之後,僅僅過了不足十息的時間,便有一名老人出了府,恭恭敬敬的將兩人迎入府去。

若有人看到這一幕,絕對會驚訝的眼珠子都掉出來。

因為這座府邸,正是離都四大家族之一的趙家家主的居所。而剛剛出來迎接姚老頭的,正是趙家的那位定海神針,返虛後期的趙家老祖宗。

離都四大家族,分別是米、洛、孫、趙四家。這四家之所以在離都獨領風騷,就在於這四家族當中,都有返虛後期的修士坐鎮。這其中,米家實力最強,不但有兩位返虛後期的老祖,更有米晟這樣的絕世名將。而且就在不久之前,米家的那位女子,剛剛被皇帝陛下冊封為後,母儀天下。

除米家之外,其他四家,實力要稍弱半籌,但也只差那麽一點點而已。比如趙家,不但有返虛後期的老祖,前不久帶頭逼宮的那位司禮院院首趙淳,便是出身趙家的一個旁支。除此之外,趙家以晶行生意聞名。趙家的晶行,開遍整個修真界,是修真界規模最大的晶行了。

但是,在面對這位趙家老祖宗的時候,姚老頭卻顯得不以為意。而那位趙家老祖宗,似乎也對此沒有任何異議。

進入趙家之後,那位趙家老祖宗,便將師徒二人帶到了一座趙家極為隱秘的小秘境當中,留下一些東西之後,這位趙家老祖宗徑直離開,將這座秘境留給了師徒二人。

“就不解釋一下,這位趙家老祖宗和你到底是啥關系?”

範梧對趙家老祖宗的態度,也十分好奇,不明白他為何要對姚老頭如此尊敬。不過,姚老頭只是搖了搖頭,並沒有回答範梧的問題。

“該你知道的時候,自然會告訴你,但不是眼下。”

姚老頭不管範梧的無趣神情,將趙家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取過來,然後交給了範梧。

“這是我托趙老頭給你弄得一個假身份。接下來,你就留在鹹安城,進入聞道院開始修行。該教你的,都教的差不多了。接下來,老夫要自己去南邊走走,先去一趟雲莽戰場,看看天玄宗的戰局情況。然後,可能要走的更往南一些,說不定還要去那座妖族聖城拜會一下。”

要分開?

範梧臉色頓時有些怪異。雖說老頭子平常不怎麽著調,但他到底是姚老頭自幼養大的,從小從未離開過姚老頭身邊。如今姚老頭要丟下他自己離開,這讓範梧有些不太適應。

“沒辦法,天玄宗的那些人啊!實在是太軸了!想說服他們,確實不大容易。至於妖族那邊,帶著你也有點不太方便。”

姚老頭伸手摸了摸範梧的腦袋,自己搖了搖頭,無奈道:“我不喜歡天玄宗。過去不喜歡,現在不喜歡,將來還是不喜歡。但沒法子……”

“有些事情,只有天玄宗才能做得到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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